解读成长的烦恼，探寻生长激素的奥秘

2019-08-27          一帆风顺

——北京卫视《我要当医生》

6.30文字实录版

　　孩子个子矮、发育太早、越来越胖，这些都是家长特别担心的事儿。

　　6月30日北京卫视《我要当医生》栏目邀请两位儿童内分泌专家——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同济医院儿科学系主任罗小平，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儿童医院常务副院长傅君芬做客直播间，和您一起聊聊在儿童成长过程中，容易被家长忽视的那些事儿。

　　主持人：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来到《我要当医生》。今天我们的话题是：儿童在成长过程中，最容易被家长忽视的那些疾病，比如说孩子不怎么长个儿，老是小不点，再有就是，孩子过早地变成了小胖墩，还有性早熟等等。这些疾病以往会被家长理解为营养的问题，营养不良或者营养过剩，其实从现代医学的角度上看，它很有可能关乎儿童的内分泌，是一种疾病。为此，我们今天为大家请来了两位相关的权威，他们是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同济医学院儿科学系主任罗小平教授，欢迎罗教授!

　　罗教授：主持人好，大家好!

　　主持人：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儿童医院常务副院长傅君芬教授，欢迎您，傅院长!

　　傅院长：主持人好，大家好!

　　主持人：印象中，内分泌科应该是一个治疗成人疾病的专科，但您看今天的话题把内分泌跟儿科做了一个关联。罗教授，请您给我们讲一讲，这两者究竟有什么样的关联呢?

　　罗教授：可能在大家普遍的观念当中，内分泌的这些疾病都是成人的疾病，实际上我们这个科，严格来说，是叫内分泌遗传代谢科，包括糖尿病、免疫性疾病，甚至一些肿瘤的疾病。这些疾病如今所占的比例越来越高了。我们内分泌遗传代谢科，主要就是针对这一类，我们儿童生长发育过程中，跟儿童内分泌有关系的一些疾病，以及和遗传相关的一大类疾病。

　　主持人：看来儿童不单和内分泌科有关，而且是和内分泌遗传代谢这个学科有关。我知道，傅院长也一直在研究这个领域，我想问问，咱们开场的时候说过，小孩不长个儿，在儿童内分泌科里，真的能治疗吗?儿童内分泌科还能治疗什么其他的疾病?

　　傅院长：在我们内分泌门诊里，看得最多的就是个子长不高的孩子，家长们也特别关注怎么样能够让孩子长得更高。当然，对这些生长激素完全缺乏的患儿，包括特发性矮小等等，我们是完全可以治疗的。但是我们内分泌的门诊，不仅仅只看长不高的这些孩子，我们还看很多其他的病，比如肥胖、性早熟、糖尿病、肾上腺疾病、甲状腺疾病、性分化异常等等。其实很多内分泌的疾病，现在在儿科里越来越多见了。

　　主持人：看来这个内分泌科能够解决的问题还真多，尤其这性早熟，真是现在很多家长的一个认知盲区。

　　傅院长：对!

　　主持人：小孩最常见的感冒发烧，家长可能一眼就看出来，病了蔫了。但您说内分泌异常，罗教授，这个家长怎么能够发觉呢?

　　罗教授：我们拿生长落后举例，一百个小孩排队，排最前面的那三个，我们就认为他是生长落后了，也就是明显的身材矮小了;排前面十位的，我们觉得他生长有点偏慢了，叫做生长迟缓。在儿童生长发育的不同阶段，我们都有一些不同的参照。有一部分小孩，他长得特别快，但长得太快了也是病。

　　主持人：家长不都盼着孩子长大个吗?长快了还不行?

　　罗教授：对!长得太快了，长得太慢了，或是长得太瘦了，长得太胖了，这些可能都是我们内分泌疾病的一些反应。

　　傅院长：刚才罗老师说得特别好，其实我们儿科内分泌的很多疾病都是非常隐匿的，需要家长和老师睁大眼睛去发现。为了帮助家长更好地判断孩子的生长发育问题，我给出几个数字供大家参照。比如孩子出生的时候，大概都是50公分;第一年内一般会长25公分，这是生长最快的一个时期，大部分孩子一周岁时都长到了75公分;到第二年，一岁到两岁之间，长10公分，两周岁时基本上都是85公分到87公分;两周岁以后每年基本上长五公分左右;到了青春期要发育的时候，比如男孩子到11岁以后，女孩子9周岁半以后，这个时候女生可能每年至少长七八公分，甚至八九公分，男孩子可能会长十公分到十二公分。所以每个年龄阶段家长都应该知道孩子的年生长速率，这个可以更好地判断孩子的生长发育是否正常。

　　主持人：根据您这么一说，想必家长们都知道该如何来进行初步的判断了。那如果家长发现孩子生长过快或生长过慢的时候，应该怎么办呢?

　　罗教授：我们建议他一定要到儿科内分泌专科进行一些诊断和治疗。这些诊断主要包括：病史询问、体格检查，我们可能会给他拍一个骨龄片，看一下他骨头的年龄。因为孩子的生长实际上分两个年龄，一个是生理的年龄，另一个就是不同生长阶段对应的一个骨头的骨龄，骨龄决定着孩子的生长潜能。当然我们还要做一些必要的影像学的检测、一些激素水平的测定等。

　　主持人：有这样一个参考数值很重要，参照它，如果孩子在这大概的范围内，不用担心;如果发生明显偏离了，比如生长过快了，那种大个儿了，有什么办法治疗吗?

　　罗教授：一些内分泌的疾病，比如性早熟，他的生长是比较快的，比如说他年龄只有七岁，他可能已经达到九岁、十岁的身高了。但是伴随着身高的增长，他骨头的年龄增加得更快，七岁的他，骨头的年龄可能已经十岁、十二岁了。虽然在七岁的时候，他比同年龄的孩子更高，但可能十岁的时候，他的骨骺就已经完全闭合了。十岁的时候他还是很高，但是十岁以后他就停止生长了。性早熟的女孩子，十岁之前来了月经，我们就叫早初潮，那么很可能她最终的身高到不了一米五，或者一米五多一点点。她在早期的时候比别人高了很多，“鹤立鸡群”的这种感觉，但是到了十一二岁的时候，别人还在蹭蹭长，她就停止生长了，因为她的骨头已经融合了。

　　主持人：其实儿童内分泌科里还有一个重要的方向，叫儿童糖尿病。傅院长您一直在研究儿童糖尿病，印象中糖尿病好像得终身服药，那么儿童一旦查出糖尿病，是不是这辈子也得吃药?

　　傅院长：我们儿科，如果是糖尿病的话，大部分是I型糖尿病，占了80%-90%，10%左右是II型糖尿病。I型糖尿病，一旦诊断以后基本上是一个终身的慢性的疾病，因为它是胰岛素绝对缺乏的，所以他需要终身胰岛素的治疗。II型糖尿病，虽然成人多，现在儿科这几年增长非常快，我们也做过研究，基本上每五年翻1.5倍。因为我们儿科现在有一个肥胖大军在里面，儿童的肥胖最近30年增长了将近10倍以上，在中国这个数字已经非常庞大了，我们国家16岁以下的儿童约2.6个亿，如果按照20%超重加肥胖计算的话，我们将有5000万儿童处在这个大军中，这中间60%-70%可能会发展为成人的肥胖。成人的肥胖，就会进入到成人的糖尿病、心脑血管疾病。

　　我们国家其实也是个慢病大国，我们有将近2.57个亿的慢病，占了总的死亡率的85%、总的医疗费用的70%。所以对这一块慢病的防治，国家越来越重视，归根结底最关键的预防还要从儿科开始。其实不是说白白胖胖就是健康，白白胖胖隐患非常多。现在我们发现一个新的现象——胖着胖着就“熟”了，好多小朋友开始的时候，比如说三岁以前胖嘟嘟的，三到六岁之间还继续胖嘟嘟的，这些孩子往往青春发育会提前，这就带来了另外一个问题——性早熟。像小女孩的话，如果八周岁以前，你有乳房发育了，或者十周岁之前月经来了，那就是性早熟;像小男孩的话，假如九周岁都不到，他的睾丸开始悄悄地增大了，阴茎增大了，然后长胡子等等，男性也就性早熟了。好多研究发现，这些性早熟跟小时候体脂的增长太快，也就是你小时候超重了、肥胖了没管理好有关。

　　主持人：性早熟具体有哪些危害呢?

　　傅院长：性早熟最大的一个危害，就是刚才罗老师提到的，小时候长得快，骨龄增长得很快，那么你的生长潜力就丧失了，就长不高了。第二，这些孩子往往心里没有准备好，身体熟了但心理还没有熟，所以面对着自己乳房的发育和睾丸的发育，他是非常恐惧的，所以很多小朋友有焦虑、抑郁或者攻击行为或者不合群等等。最近的研究发现，这些早熟的孩子，假如不进行治疗，等到成年了以后，生殖系统相关的肿瘤的发生率可能就会增长，比如卵巢癌、宫颈癌、乳腺癌等等，还有诸如不孕不育等生殖领域的问题越来越多。所以成人的很多毛病，起因很多都在孩子身上，所以我说孩子的管理真的是太重要了。

　　主持人：我觉得您说的这个问题实际上是一个从医学范畴衍生到教育范畴，或者伦理范畴的问题了。其实孩子他自己并不知道什么原因，只是惶恐地面对着自己身体的这种变化，又不知道怎么解决，很有可能在焦虑之中性格就发生了扭曲。未来的人生中，关键的几步一旦偏离了，那后果可能是很严重的。所以真的要性早熟，有办法治疗吗?

　　罗教授：针对这部分孩子，我们是能够进行治疗的。现在也有一些比较成熟的方法。

　　傅院长：比如GnRHa(促性腺激素释放激素类似物)，它可以把我们的性腺轴进行抑制，也是说你“熟了”以后，我给你灭火器一样的灭一灭，使那个轴的火不要燃烧得那么旺。这样就可以帮你阻止性发育的进一步发展，整个生长会慢慢地加速起来，最终能够得到一个好的身高，让你的身体和心理能够更多地进行平衡。因为在这样的治疗过程中，他的心理方面也慢慢地回到青春前期了，生长速度也回到青春前期了，这样的话对孩子有一定的好处。

　　主持人：我知道您两位一直都是致力研究这方面的权威专家，所以想请罗教授给我们讲讲，您现在比较擅长的这个研究领域的一些研究成果。

　　罗教授：我们内分泌遗传代谢是儿科学下面一个大的学科，我们很多工作都是作为一个团队，大家一起在做，我们多中心进行了一些很多这样的工作。对这些生长偏离的——生长落后或者生长过快的孩子，我们需要使用生长激素治疗，或者是用抑制性发育进行治疗，或者其他一些治疗。在生长发育监测和数据库的检测方面，我们希望能够建立一个全国大样本的数据库，把各种生长落后、生长异常的孩子诊断治疗的数据，能够集中地用一个数据库的形式把它建立起来，统一的管理。每一个医生手上都有自己掌握的一个临床的资料，同时我们整个全国的领域有这样一个中心的数据。另外，我们也在积极推行儿科内分泌疾病，包括遗传代谢疾病，这一类疾病的规范化诊断和治疗。同时，我们也希望能够组织一些全国多中心的大样本的研究。

　　主持人：所以说，一方面要夯实基础，给我们的研究做好基座;另一方面就是跟国际上充分的沟通。

　　傅院长：在内分泌领域的话，应该有很多新的技术可以应用。就拿生长激素打比方，生长激素有短效的，一天打一次的，慢慢地也有一周打一次的，未来可能有更长效的，这是有可能性的。比如，我们性发育抑制治疗的针，一个月打一次，以后有可能三个月打一次，未来可能是不是有口服的，可不可以更加方便，吃下去就可以了?我们在国际交流方面也能够更多地脱颖而出了。

　　主持人：傅院长，您作为儿童专科医院的管理者，现在在您的业务范围内，重点在着力哪个方面的工作?

　　傅院长：我们刚刚申请到国家临床医学研究中心，也就是所有工作要以临床问题为导向。首先就是人才队伍的培养;其次我觉得布局很重要，作为国家临床研究中心，在资源的布局过程中，对整个带动区域辐射方面要有所思考;第三大块就是打造国际型的医疗中心，对一些新技术、新突破，我们要有一个新的治疗方法。这个疾病过去治不好，或者别的地方治不好，我们这里可以治好。所以，一个高水平的医疗中心的一个布局是非常重要。

　　主持人：我们知道现在医学的发展速度很快，尤其儿科的研究发展也很快。围绕着患者生活质量的提升，您给我们想描述一下，现在快速发展的儿科会给咱们的患儿带来哪些不一样的体验?

　　傅院长：我们医院现在正在着手布局5G，在我们整个医院布局完成以后，比如危急重症病人的一些转运就会非常快，病人在救护车里面，我都能看得到你孩子的整个状态，有没有吸氧?生命体征怎么样?我可以远程指导你，在救护过程中你的孩子可能需要采取什么样的措施。再比如，像现在人工智能，在技术方面的话，像看骨龄，以前看骨龄都要拿了那个片子细细地读，但多少还是会有偏差。现在有人工智能的话，它就很快，一秒钟都不到马上能给到你很准确的数字。这么的精准，所以家长和患者的体验都非常好。还比如，要去做手术的病人，以前我们经常会看到像生死离别一样的场景，家长很恐惧，孩子也很害怕，那个时候家长的哭声撕心裂肺。我们现在特别考虑到这一块，我们给孩子开个小宝马车，他玩着玩着，坐了玩具车进了手术室，他很开心地跟家长“拜拜”以为去玩了。

　　主持人：其实这在治疗上是有很有实际意义的，这就涉及到一个话题叫舒适化治疗。罗教授，我知道您也一直在研究这一方面，它涉及到咱们现在提到的医学人文，那在您的研究里，关于舒适化治疗您有哪些感悟?

　　罗教授：这个领域非常重要。因为我们传统观念中治病救人嘛，先救命再说，但是现在这个观念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我们会更多地考虑怎么样从社会、心理、人文关爱方面，增加患者就医就诊的体验，怎么样照顾到小孩的心理。

　　我举个跟我们儿科内分泌密切相关的例子，矮个子我们不是打生长激素吗，让他长高效果非常地好，主要的方式是每天打一针。你说打几针没有问题，但一年365天打365针，还要打至少两年以上，有的甚至打十年八年的，对小孩来说确实是一个很大的痛苦，而且有很多的风险。在这个领域就有一个改善，比如生长激素，以前我们用的是比较传统的冻干的粉针剂，现在有更好的技术能够让它不需要冻干，让它保持在一个液体的状况下，操作就方便了很多。水针剂就不一定要用以前传统的注射器来打了，现在有专门的电子注射笔，它会记录你打了多少的量，而且它的设计形状呈鱼型、拿着的手感很好，小孩拿着像个玩具一样的，他觉得用起来就很合适。这就是一个很大的改善。

　　另外，我刚才说，一年365天你得每天打呀，生长激素，还有其他的药物也是一样，我们把它做成长效的，一周打一次，甚至有时候可以做到两周打一次。那么365天，一年我们按周算的话，就剩下52周了，一年从365减成52，就减掉300多针了。现在我们国内的企业在生长激素这个领域，应该说，在国际上都是属于比较领先的一个地位，是全球的第一家。我们用一种聚乙二醇技术，做成长效化的生长激素，2014年就已经上市，这就极大地改善了患者的依从性，减少了注射次数，同时它的效果能够至少不比每天注射差，甚至还有可能更加优一些。今后的发展，我们还有可能把它做成口服的，现在已经在研发当中，我们跟企业合作，做一些临床研究来进行验证。

　　所以从粉针剂到水针剂，从每天注射一次到每周注射一次，从一周注射一次到变成口服的，整个过程对我们小孩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消息，一个福音;对于整个医学的治疗模式，也是一种很好的改变和一个好的体验。

　　主持人：关于儿童的健康，我们的国家特别地重视。我注意到在去年下半年就连续出台了《母婴安全行动计划》和《健康儿童行动计划》。对于儿科的发展，应该是一个好的时机。我们也知道，现在各个医院的儿科建设方面还面临着很多的问题，您给我们讲讲，现在制约儿科发展存在哪些问题?

　　罗教授：从我们中华儿科学会所做的一个调查来看，我们现在整个儿科队伍是大量短缺的，我们儿科医生的短缺现象非常严重，同时这个队伍也不太稳定;另一个方面就是，各个地区的发展不平衡，人员不平衡、资源的配置也不平衡;还有一方面就是，我们儿科相关的基础和临床研究，我们国内转化研究方面、应用研究方面都还比较缺乏;再一个就是，对大众的科普，老百姓对儿科疾病有很多的认识误区，觉得儿科不会得的很多病，实际上都是我们很重要的一些病，而且是可以治疗的一些疾病。

　　主持人：傅教授，您一直在从事儿科研究，同时也承担着国家十三五的国家课题项目，那么现在国家关于儿科的计划，您有什么样的建议?

　　傅院长：我觉得儿童是祖国的未来，儿童也是民族复兴最伟大的后续力量，是我们中华民族一个人力资源最宝贵的这么一段。我们经常说，儿童强祖国就强，在儿童这个领域方面，健康与疾病其实是非常非常重要的。我觉得现在应该是到了我们儿科发展的春天。因为国家的各个政府部门都已经看到了我们儿科存在的一些问题，在政策上已经给了很多的优惠和支持。

　　主持人：今天听了两位专家的介绍，让我感受最深的就是，小胖墩、小不点这些以前看起来不是病，它其实是病。另外，我觉得儿童内分泌科给我们一个非常宝贵的视角，它从疾病的研究看到我们社会的一些问题，比如说肥胖引发的性早熟，如果你意识不到他的这个病变，就不知道儿童的心理其实正经历着一个特殊的过程，他需要帮助，他在焦虑，在逐渐变得内向甚至变得羞涩的过程中，其实就是需要帮助的一个信号。我们感谢儿童内分泌学科，它告诉我们应该及时关注到这些问题，同时又给我们的患儿带来了一个治疗的可能。所以也希望更多的家长和我们全社会能够扫除知识的盲区，与时俱进，愿每一棵幼苗都可以长成参天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