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邢庚：不忘教训 致敬英雄

2020-03-10          一帆风顺

2020年的初春,在中国的大地上,新冠病毒疫情肆虐。此刻,我作为医生,作为一个曾经经历过2003年“非典”疫情的北京人,再一次强烈地感受到了空气中泛出的人们被憋屈被压抑许久后所发酵的味道,焦急的情绪,艰难的等待,对未来的忧思,更主要的是伤感和痛惜。

而他,李文亮,就像一颗划天而过的流星,虽然璀璨即逝,但却让人们眼前一亮,他的经历让我变得很迫切——启发我对他的各种猜想:

他是年轻而率性,坦诚而又大胆,是一个很棒的男人,家庭肯定也是很有志向的进取的家庭。

他是有一个平静的少年时代,更有一个充满理想的青年时代,父亲母亲赞同他的理想,当医生……不管如何,父亲母亲都支持他。

他有一双高瞻远瞩的父亲母亲,能够帮助他理性地成长,而不用做出复杂的人生抉择——他以学习医学为荣,并希望成为一位优秀的医生。

他无论在什么时候,他都深爱妻子和孩子。他认为丈夫疼爱妻子,父亲疼爱母亲,孩子看在眼里,自然会觉得心里开花,生活得非常幸福。

他无论工作多辛苦,只要他一回到家,就会专心陪伴孩子,更像是个“全职爸爸”,耐心听孩子说话,和孩子玩游戏,带孩子旅游,带孩子运动。他注意到孩子渴望与父亲相处的眼神,知道孩子需要父亲的陪伴和亲近。通过好好陪孩子运动、玩游戏、听孩子诉说,他发现,孩子对父亲的崇拜和快乐是母亲无法给的。

他是一个处在成长中的“社会型”或者“开放型”的新中产阶级,事业蒸蒸日上,虽然没有社会地位,但是他很自信,也很执着。

他想自己是不属于不用费多少力气就能赚得财富的人,渴望好的生活可以,但也得要努力才能承担得起高昂的生活成本。

他知道人从生到死只有一步之遥!而他自己呢?他的家族花了数代人才培养出一个他李文亮,实现阶层跃升,往后如何保证家族的绵延兴盛,这是他时常考虑的大问题。

他是一个坚强勇敢,头脑理智,心胸开阔,重视医德的男人,对家庭生活和医学事业早就有了精心的安排,希望未来走出一条有声有色的道路。

他一度是离我们最近的人,如果时间能倒退,人生能重来一次的话,他可能是享誉海内外的著名医学家,他在医学方面的成就相信不需要来说明,获得的奖项更是难以胜数。

中国近代著名医学教育家、公共卫生学家颜福庆曾经说过这样一段话:学医的目的,有很多人以为会赚很多钱,我想他们走错路了。我认定做医师的人,必须有牺牲个人、服务社会的精神。

我猜想颜福庆先生所说的话也代表了李文亮自己的价值观:尊重科学,追求专业化,尊重自己的本心。

李文亮可能并未想到,他自己的短暂的生命和他人性的光辉,乃至一世声名,会和湖北武汉这个城市结下不解之缘;李文亮,一个年轻医生,“稀缺”的,宝贵的,也是一个以行动做到“士以天下为己任”的男人,骤然地消失在当今这个实则混沌的世界里。

父母失去了心爱的儿子,妻子失去了心爱的丈夫,孩子失去了崇拜的父亲。关于父亲或者家庭的话题,对任何家庭来说,都是很敏感的。我知道,家庭的好处之一是,一个男人能作为父亲的话,你将是孩子离不开的人,这是每个父亲值得骄傲和幸福的事,当然也是李文亮值得骄傲的事。往事不可考,我虽然不知道他的父亲母亲是如何教育他的,但他的人文修养可以说是有目共睹的,诚实也是公认的,说明其家庭自是非常重视教育的。

哪怕他不做医生,而是做的别的职业,他也会是出类拔萃,因为他始终不变的是做人做事诚信的态度和追求良知的本心。他的经历,代表了中国一个普通家庭通过世代积累,可以达到什么样的人生高度。

古人说:“天下尽忠,淳化行也。君子尽忠则尽其心,小人尽忠则尽其力。尽力者则止其身,尽心者则洪于远……臣尽忠,则君德广矣。”

李文亮医生你知道吗?在我的内心里,你是真正的君子,你是忠义之人,是正义的化身,代表了一个传奇而又朴实的故事。如果你在天有灵的话,我希望和你对话;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以后愿意去到你的墓旁,聊聊你的人生抉择,聊聊我的人生抉择。

在这场疫情过后,无论多久,有良知的人,理性的人,永远不会忘记李文亮——在不明的疫情面前,表现出了不应该被忽略的勇气,却更体现出了是有良知的知识分子,提出了简直就是一个惊世骇俗的警示;曾经以面壁之功专功医学,要做医学家的,认识他的人是否曾经达成一种难得的共识:李医生,你读书好,工作认真,是个做学问的料,不要触碰不该触碰的事情,好好工作吧,这就是你的境遇;在做之前,不但自己有读书做学问的自觉,周围的人也爱护他保护他,想让他走做学问的路子,所以,“成为李文亮”,这个过程在他做之前,就已经奠定了基础;是同行中比较理性的人,同样也有着年轻人的激情,一头扎进事业,既是一个很要面子也是一个很倔强的男人……

斯人已逝!但是价值永恒。处在同一时代的人,尤其是我们医生同行,应该致敬以钟南山院士为首的在这次疫情中挺身而出的专家,更应该牢记以李文亮为首为国捐躯的医生护士,他们都是英雄,“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今天,我借用故人的诗句,在北京遥祭李文亮医生:

你已给了你所有的,

已有的年轻一切;

将来还有的机会;

可能的壮年工作,老年的智慧;

可能的情爱,家庭,儿女,及那所有生的权利、喜悦;

及生的纠纷!

你给的真多,都为了谁?

你相信今后中国多少人的幸福要在你的前头,比自己要紧;

那不朽中国的历史,还需要在世上永久;

你相信,你也做了,最后一切你交出。

而万千国人能否知道,你死是为了谁?

作者邢庚简介:1966年生于北京,现居住在北京。职业是医院管理、国际注册心理咨询师,是中国心理学会和中国心理卫生协会双料会员,通识教育学者,专注亲子关系心理、家庭教育心理、青少年成长心理和青少年通识教育。出版有民族心理学著作《峭壁上的梦想》和长篇小说《北京“老炮儿”梦想爱情漂流记》、长篇小说《京漂》。